散文：怀念三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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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小婷半清

三爷的死，并不光彩，他是喝农药自杀的。

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孤寡老人心里都会如此盘算，找个合适的时间点自我了断，连死都不麻烦别人。我只听说三爷最后喝的那瓶农药，已经藏在床下十年之久了。

三爷排行老三，是爷爷的三哥，是爸爸的三伯，年轻时候因为不下心弄瞎了一只眼睛，一直未娶妻，之后就一直单身下来，成为了一个老单身汉，无儿无女，了无牵挂。

说他没有牵挂也不对，他一直牵挂着我们这几个孩子，尤其对我和妹妹更亲切，大概是因为他看不惯我奶奶重男轻女的样子，总会偷偷给我们姐妹俩买更多的糖果，分更多的零用钱。

三爷手巧，什么都会做，洗衣做饭更不在话下，每逢节日，他都会做一些传统美食，惹得我们几个孩子围着锅台流口水；三爷会编竹篮，一个一个精致小巧，拿到集市上总能很快被抢光；三爷还会拉二胡，每到傍晚，三爷都会坐下树下拉上几段二胡，我和妹妹都是他忠实的小粉丝，年幼时期，三爷就是我们心中的神。

渐渐我们长大了，三爷老了。

他变得爱唠叨，记性也开始下滑，而那时的我还不懂事，曾做过很多惹他难受的事情吧，现在回忆起来都觉得愧疚。

三爷爱看西游记，每天下午都会来我家看会电视。而暑假里我们更喜欢看动漫啊，看偶像剧啊等等，每次三爷调到西游记的频道，看得津津有味时，我总是趁着广告时间强行换台，妹妹也跟着附和：西游记都看烦啦。

每到这时，三爷总是怔怔地望着电视，然后起身离开，回到他自己的小屋子里。

这样的事情，每个暑假都会上演，那时候的我并不觉得有何不妥，长大后的我自责不已，因为我们从没有满足一个老人看会西游记这么简单的欲望。

三爷爱勤快，每天早上都会一早起床，打扫院子。我初中就开始住校，一个月才回家一次，周末想睡懒觉，如果被三爷吵醒，我总是气哄哄地跑出去对他发脾气，三爷就默默地收起了扫把，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随着我们长大，之前喜欢听的二胡，也变成了伤感的噪音，如果三爷哪天兴致高，一直拉二胡，我还会冲进他屋里，说他影响我读书了，三爷会默默叹气，收起二胡，独自对着夜空抽烟。

我这么几次三番地伤害他，可他全然不放在心上，等我要返校的时候，三爷总会偷偷塞给我十块钱，让我买零食吃。

那时候的我根本不懂什么是孤独，什么是落寞，三爷孤身寡人，内心得充满多少孤寂，我全然不知，从未考虑过他的感受。

我高考那年，去县城备考的那天，三爷从一大早就开始催我，催我早点起床，快点吃饭，不要迟到了，可他一遍遍的催促让我厌烦了，我记得那天我还和他大吵了一架，年少轻狂的我怎么会知道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他吵架。

考上大学后，我成熟了不少，回想起自己对三爷的种种恶劣态度，心生愧疚，放寒假回去我对三爷特别和善，和他讲大学里的趣事，和他讲大城市的繁华，三爷很开心。我甚至想到了让他重新看一遍西游记，可三爷说眼睛不好了，看不清了。

我上大二的那个冬天，三爷在一个夜里喝了那瓶藏了10年的农药，因为他之前曾说过一定要土葬，家里只能瞒着外界草草下葬，根本没有举办葬礼。（那时候村里不让土葬，会有人举报。）

而我，根本就不知道这回事，快放寒假的时候，爸妈才打电话告诉我，只记得那一晚我哭了半夜，回想起自己年少时曾做过的伤害三爷的事，我更是泣不成声，他还没等到我说的一句“对不起”，也没等到我好好孝敬他，就这样独自离开了。

此后的多年，一直到现在，我都执念于此，所以三爷总能在我的梦里出现，家里其他人很少会梦到他，而我一年中能梦见他多次。梦里的三爷，一如既然地和蔼可亲，会给我买糖果，会安静地编竹篮，也会坐在树下拉二胡。

每次梦醒，我都很开心，就好像三爷一直都在，从未离开。

也许，三爷从未怪过我的不懂事，也从未在意我对他大吼大叫，他用自己广阔的心包容了我的所有过错，只想着给我更多的关心和爱。

如果您在天有灵，一定要原谅我。

今天，我也想原谅了那个年少的自己，那时的我，不过是一个持宠而骄的傻姑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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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婷半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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