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雪芹的家族在康熙年间风光无限，为什么雍正皇帝上台后就被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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祗园精舍钟声响，诉说世事本无常；婆罗双树花失色，盛者转衰如沧桑。 骄奢淫逸不长久，恰如春夜梦一场；强梁霸道终覆灭，好似风中尘土扬。世间无数大帝国和大家族崛起又没落——公元1644年东西方两个国家迎来了自己命运的转折点：位于欧洲西北部大西洋上的英格兰支持议会的势力和拥护国王的势力在马斯顿荒原爆发了一场激战。正是这次战斗锁定了英国资产阶级革命的胜局。这不仅使英国从此迈入了全新的时代，而且由英国确立的近现代政治经济制度最终深刻影响了全世界。

这一年对东方古老的中华民族而言也是历史上一个重要的年份：这年三月十九李自成领导的大顺军攻破北京城，明朝崇祯皇帝在煤山自缢身亡。然而仅仅40天后山海关总兵吴三桂引清军入关与大顺军激战于一片石。此战后清军挥师入关剿灭明军和农民起义军残部。延续了近三百年的明王朝连同传统的华夏衣冠就这样被历史尘封，清王朝在明末的战乱废墟和滚滚尸骸中建立起来。清军入关以后强制推行剃发易服、文字狱、闭关锁国等诸多弊政。

古老的中国由昔日举世瞩目的文明昌盛之国一步步逐渐沦为保守欺凌的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身处这封建社会末世之中的人其实也或多或少感知到一些家国命运日渐沉沦的迹象，不过对这些迹象的感知都被歌功颂德的阿谀奉承之声所掩盖，满朝上下文恬武嬉、骄奢淫逸、贪腐成风、军备空虚，对内苛榨百姓，对外闭关锁国。在这样的末世之中有一个家族的命运和这个王朝息息相关——这个家族的盛衰兴亡在某种意义上正契合了国运的兴衰转折。

长期以来网上一直流传着一种关于清朝是带着嫁妆入关的说法，而这种说法也引起了巨大的争议。事实上所谓清朝是带着嫁妆入关这种说法指的是山海关外的东北地区本不属于中原王朝的疆土，是因为清朝入关才使东北地区被纳入中国版图。那么这种说法是否正确呢？清朝入关之前的东北地区究竟是怎样的呢？清朝以前的东北绝非无人居住的不毛之地。事实上东北那疙瘩自古就有人。距今五、六千年前的红山文化就发源于内蒙古中南部至东北西部一带。

公元前1800年前后如今山海关外的东北大地主要分为四片区域，各自生活着四个不同的族群：南面燕山一带生活的是商朝的华夏族（汉民族的前身），东面是濊貊，西边是东胡，北部是肃慎。战国时期关外的辽河以西地区和北京地区、河北北部一样都处于战国七雄之一燕国的统治下。秦汉一统后中原王朝仍统治着辽河流域一带。在魏晋南北朝分裂时期前燕和后燕曾分别管辖过辽河流域。南北朝后期兴起于如今辽宁抚顺新宾县一带的高句丽人占据了辽东半岛。

公元668年高句丽被唐朝与新罗联军所灭后中原王朝恢复了对辽东地区的管辖。唐朝以后辽东地区历经辽、金、元三代的统治。明洪武二十年（公元1387年）元朝太尉纳哈出降明，此后明王朝在东北设立了辽东都司和奴儿干都司两大行政管辖机构：辽东都司所辖地域主要是过去历代中原王朝所管辖的辽河流域一带；奴儿干都司所辖地域主要是女真部落聚居的地区。辽东都司大体上位于今天的辽宁省境内，奴儿干都司主要位于如今吉、黑两省以及俄罗斯远东滨海地区。

明代的辽东都司在行政区划上一度曾隶属于山东府管辖。在清王朝入关之前辽东地区就已有中原内地迁徙去的汉人定居。明末在今天的辽宁铁岭居住着一户姓曹的人家：其祖上来自于关内，适逢清太祖爱新觉罗·努尔哈赤起兵，曹家因此沦为努尔哈赤开创的后金政权的包衣奴隶。清代史籍中将这些居住在辽东地区的汉人和入关后被迫臣服的关内汉人区别对待——将其称为“辽人”。“辽人”作为辽东土生汉人在一开始是被后金政权当初奴役对象的。

清朝入关以后亟需大量熟悉满汉双语且信得过的人士担任地方官。“辽人”本身就是汉人，但长期生活在满人统治之下。“辽人”特殊的身份使其对满汉两种语言、习俗和文化都比较熟悉，地位相当于满洲八旗贵族家奴的“辽人”也被八旗权贵们视为是自己人。在清王朝早期立国乃至入关的过程中辽人对清王朝的整个政治、经济、军事体系的构建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顺治一朝的地方督抚中辽人占了77%左右，布政使和按察使中辽人占了48%左右，知府中辽人占了39%左右，知县中辽人占了21%左右。

曹家正是当时随满人入关的800多个汉姓包衣家族中的一个。入关前曹家隶属于满洲八旗中的镶白旗，而当时统领镶白旗的是摄政王多尔衮。在清军入关前后这段时间阿济格、多尔衮、多铎三兄弟实际把持着朝廷军政大权，顺治皇帝几乎快要变成他们手中的提线木偶了。正当多尔衮兄弟的权势如日中天之际多铎却在顺治六年(1649)出天花暴卒，次年摄政王多尔衮在出猎时猝逝，阿济格在失去多尔衮和多铎两兄弟的支持后于顺治八年被赐死。

昔日里不可一世的多尔衮三兄弟机关算尽却到头来落了个徒为他人作嫁衣裳的结局。在顺治皇帝清算多尔衮余党的过程中曹家由原来的镶白旗改隶直属皇帝的正白旗，成为内务府三旗下的皇属包衣，这为曹家接近新的权力核心提供了机会。曹家的命运转折起自于曹玺：曹玺原名曹尔玉，他爷爷曹锡远在明末曾任沈阳中卫指挥，曹尔玉两岁时努尔哈赤的后金八旗军攻破沈阳城，曹尔玉与祖父曹锡远、父亲曹振彦一起被俘。曹家转为内务府三旗下的皇属包衣后曹尔玉之妻孙氏被选为三阿哥玄烨的乳母。

公元1661年8岁的三阿哥玄烨继承皇位，次年改年号为康熙。因为康熙把尔玉连写做玺，于是曹尔玉索性改名为曹玺。康熙二年曹玺因镇压山西叛乱有功而被任命为江宁织造，此后曹玺、曹寅、曹颙、曹三代四人承袭江宁织造一职超过半世纪：曹家子弟或充当皇帝侍从或担任宫中侍卫，或授内务府的各种文武官职。江宁织造是内务府官职，负责为宫廷办理各类御用和官用的纺织品采购，是掌控江南经济命脉的肥差，考虑到江南在全国的经济地位就使这一职位显得越发重要。

曹玺之子曹寅从17岁起就康熙身边担任侍卫，与此同时曹寅也在皇帝身边负责伺候笔墨。康熙八年（1669年）协助康熙擒拿鳌拜的那群少年侍卫中就有曹寅。曹寅接替父职担任江宁织造期间的职责绝不仅限于宫廷采买如此简单：曹寅熟悉满汉双语、善骑射、有诗文传世且与康熙皇帝有着特殊的私人关系。由曹寅担任江宁织造实际上是作为康熙皇帝的私人代表一方面掌管江南的经济命脉，一方面通过诗赋书画等文艺互动来缓解外来政权与江南士人此前的对立关系。

与此同时曹家在这一时期还实际上扮演着康熙皇帝监视江南官场和士人的耳目角色。曹寅任江宁织造的二十余年间曹家和清王朝的命运都迎来了巅峰时期：在此之前康熙皇帝已平定三藩之乱、消灭台湾郑氏政权、收复雅克萨，康熙三十五年（1696年）康熙御驾亲征大败噶尔丹于昭莫多，这成为清王朝进入全盛时期的标志性事件。康熙三十八年（1699年）已成就千秋帝业的康熙皇帝第三次南巡，曹寅不仅奉命在途中接驾，皇帝还驻跸其江宁织造府。

在康熙皇帝的六次南巡之旅中有四次是由曹寅在江宁接驾。在此期间曹寅的嫡母、当年康熙皇帝的乳母孙氏曾获得皇帝特赐御笔亲书“萱瑞堂”三个大字。孙氏参见皇帝时先按国礼三跪九叩，紧接着康熙又以家礼表达了对昔日乳母的尊敬和感念之情。这件事引来了很多文人墨客争相称颂，也标志着曹家的荣华富贵达到了新的巅峰。康熙四十五年曹寅的长女曹佳氏更被康熙皇帝指婚给平郡王纳尔苏并完婚，这很可能是第一位出身汉姓包衣的嫡福晋。

这一婚事对扩展和提升曹家的亲谊网络产生了重大影响：纳尔苏的嫡子福秀娶永寿（明珠孙）长女，福秀妻的几位妹妹又分别嫁给乾隆皇帝的小舅子富察·傅恒、乾隆皇帝的堂兄弟爱新觉罗·弘庆以及乾隆皇帝本人；此前曹寅之妹嫁给讷音富察氏之傅鼐（官至刑部尚书兼理兵部）。曹家由此与叶赫纳兰氏、辉发纳喇氏、沙济富察氏等八旗势族甚至乾隆皇帝等宗室成为远亲。这些姻亲关系让曹家因此攀鳞附翼，从所谓的“包衣下贱”跻身八旗上层社会。

在与八旗权贵联姻的同时曹家也和苏州织造李家、马家以及杭州织造金家这些江南官场人士联姻，一时间江南官场之上曹、李、马、金四大家族皆连络有亲，一损皆损，一荣皆荣，扶持遮饰，皆有照应。这时的曹家真可谓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康熙五十一年曹寅突然身患重病，得知消息的康熙特意派人千里飞马送药，可惜曹寅还没等药送到就去世了。康熙派人送药尽管没能挽救曹寅的生命，但足以看出康熙对曹家的器重程度。

曹寅生前虽深受皇家器重恩宠，但始终为人低调、做事仗义、两袖清风，所以他的事迹在江宁一带被人广为传颂。曹寅死后曹颙、曹虽又相继接任江宁织造一职近15年，但实际上之时曹家已开始出现走向败落的征兆。曹家作为康熙皇帝布置在江南官场的眼线对康熙晚年九子夺嫡的一些权力斗争内幕其实是知情的。雍正上位后迫切希望用自己的班底取代先帝布置在江南的眼线暗桩，于是在雍正元年正月任苏州织造长达30年的李煦被革职抄家，后来李煦又被指控党附八王爷胤禩而遭流放至死。

苏州织造李家的被整肃绝不是一起孤立事件，事实上这标志着雍正已打算对江南曹、李、马、金四大家族下手了。多年来曹家苦心经营的与八旗权贵的联姻在这时不仅不能帮助到自己，反而给自己招来了无穷无尽的麻烦，因为这时与曹家联姻的八旗权贵中有不少深陷政治斗争的漩涡，最终被作为八王爷胤禩等人的党羽遭到清算。雍正打击这些世家大族的表面理由是经济问题：曹家在担任江宁织造时很早就开始亏空了。其实这倒不是曹家挪用公款供自家吃喝玩乐了。

主要还是因为曹家几次接待康熙南巡花费太大了。康熙到南京香林寺进香时曹寅就给香林寺施了400多亩水田，康熙在扬州的行宫也是曹家掏腰包建的。曹寅去世时曹家已落下30万白银的巨额亏空。康熙其实完全清楚曹家的钱是怎么花的，所以他让苏州织造（曹寅的大舅哥）李煦从盐务里挪钱周转。然而康熙的恩宠只局限于曹寅一人，至于曹家的后人便顾不上了。毕竟康熙自己后来没几年也死了，所以也不可能再对曹家的后人有什么关照。

其实雍正心里也清楚曹家当年的亏空是怎么造成的，可雍正并不打算像康熙一样庇护曹家。曹家受康熙恩宠源于与康熙特殊的私人关系，然而雍正和曹家之间就没什么交情可言。曹家尽管没直接和雍正发生过冲突，然而曹家的姻亲之中却不乏卷入九子夺嫡之中的。雍正不可能再让这些在政治上站错队的世家大族再继续把持江南的政治经济命脉。雍正登基后限曹家在三年内补清亏空。在此期间雍正不仅不给予曹家任何支持，反而还想方设法打击曹家。

曹想找关系让雍正多宽限几年，但雍正立马呵斥跑门路是混账风俗。雍正四年雍正以江宁的匹缎没以前质量好为由罚了曹2年的俸禄。曹家在康熙年间实际上相当于充当了为皇帝聚敛钱财、刺探情报的白手套角色。历朝历代干这种事的人由于牵涉到太多皇家权力斗争的秘密几乎在新皇帝上台后都难逃被清算的下场：乾隆年间风光无限的和珅在嘉庆皇帝亲政后的第一时间就被处死。雍正四年曹寅长女婿纳尔苏被以在西宁军前贪婪受贿为由革爵圈禁。

实际上雍正之所以对纳尔苏下手是因为这个人当初与十四阿哥胤禵走得太近了。当年曹寅的女儿被康熙皇帝与此指婚纳尔苏使曹家得以跻身八旗上流社会，然而如今这桩婚事却成了加速曹家败落的催命符。曹家的亲戚朋友实在太多了，所以其中难免有卷入到九子夺嫡之中的。当然曹家庞大的亲友团中也有人和雍正皇帝关系不错的，因此曹还幻想着找关系让皇帝宽限自己，然而雍正皇帝却是一点面子也不给。紧接着又发生的一件事使曹家彻底绝望了。

曹家的亲友团中和雍正皇帝关系最好的当属曹寅的妹夫、曹的姑丈傅鼐：傅鼐早年和李卫、年羹尧一样是雍正在潜邸的旧人。雍正还是雍亲王时和傅鼐“骖乘持盖，不顷刻离”。然而傅鼐在雍正上台后却犯了一个政治错误：雍正摆明了是要清算八阿哥胤禩、十四阿哥胤禵的旧党，可傅鼐却在此时拒绝对十四阿哥胤禵落井下石，所以雍正下旨将其革爵圈禁。傅鼐的倒台断绝了曹家最后的一点希望，紧接着与曹家同样有姻亲关系的叶赫纳兰氏也被雍正整肃。

雍正五年任杭州织造长达二十余年的孙文成被以年迈为由解职，与此同时江宁织造曹也因遭遇弹劾而去职。雍正六年曹被以骚扰驿站、转移家产、亏空帑项等罪名抄家。就在曹家由盛转衰前夕的1715年5月28日曹家诞生了一名小公子曹沾，不过他的另一个名号也许更为人熟知——曹雪芹。曹雪芹诞生时正值曹家最后的辉煌时刻，身处花柳繁华地（南京）、诗礼簪缨之族（江宁织造府）、温柔富贵之乡（西园）的曹雪芹早年经历了一段锦衣纨绔、富贵风流的公子哥生活。

“每日只和姊妹丫鬟们一处，或读书，或写字，或弹琴下棋，作画吟诗，以至描鸾刺凤、斗草簪花、低吟悄唱、拆字猜枚”，“只在园中游卧，每每甘心为诸丫鬟充役，竟也得十分闲消日月”。曹雪芹从小就不喜欢读四书五经，对当时的八股取士一点兴趣也没有，倒是对诗词、戏曲、美食、养生、医药、茶道、织造等百科文化知识和技艺颇感兴趣。也许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能在他日后的作品中见到对各种美食、戏曲、园林、技艺的详细描写刻画。

曹家被查抄后虚岁十三岁的曹雪芹随全家迁回北京。曹家从此一蹶不振日渐衰微。曹家刚回北京时尚有崇文门外蒜市口老宅房屋十七间半、家仆三对，虽比不得昔日里“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日子却也还并不算十分艰难。然而家奴见曹家落难就趁机暗中弄鬼，后来连盗贼也盯上了遭难的曹家，再加上曹丢官后心灰意冷不事经营，昔日的世家大族终于沦落到门户凋零、人口流散的地步，这可谓是”白茫茫大地真干净“。雍正末年日渐长大的曹雪芹逐渐开始挑起家庭重担。

由于这时心灰意冷的曹懒于待客，所以家中的交际应酬几乎都是曹雪芹代为接待，在这一过程中他结识了一些政商名流和文坛前辈，在他们的影响下树立了著书立说、立德立言的远大志向，把少时那一派迂想痴情渐渐淘汰了些，为了家族复兴而努力奋斗，一度勤奋读书、访师觅友、多方拜谒朝中权贵。乾隆元年（1736）新上任的皇帝谕旨宽免曹家亏空，不久曹雪芹在内务府谋了一个笔贴式的差事，后来又进入西单石虎胡同的右翼宗学担任一个不起眼的小职位。

曹雪芹在北京的朋友圈中不乏王孙公子，曹雪芹通过与他们的交往得以领略北京王府文化。这一时期曹雪芹开始创作《红楼梦》的初稿《风月宝鉴》。乾隆十二年（1747）三十三岁的曹雪芹移居北京西郊，在此后的数年内他住过北京西单刑部街、崇文门外的卧佛寺、香山正白旗的四王府和峒峪村、镶黄旗营的北上坡、西直门外约50里的白家疃 。这一时期曹雪芹住草庵、赏野花，过着觅诗、挥毫、唱和、卖画、买醉、狂歌、忆旧、著书的隐居生活，领略北京市井文化，一面靠卖字画和亲友的救济为生。

正是在隐居西山的十多年间他以坚韧不拔的毅力将旧作《风月宝鉴》“披阅十载，增删五次”，终于写成了巨著《红楼梦》。乾隆二十七年（壬午1762）曹雪芹的幼子夭折，深陷悲痛之中的曹雪芹就此卧床不起，大约在这一年的除夕病逝于北京。这时的曹雪芹无法预料到他个人的悲剧、曹家的悲剧以及他笔下贾、史、王、薛四大家族的盛衰起伏折射的是一个国家一个的背景——在曹雪芹病逝后大约八十年左右整个中国都进入到一个跌宕起伏的交织着屈辱与奋斗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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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百家号鸿鹄高飞翔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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