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西海”——中亚咸海为何命悬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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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亚地区虽然气候干旱，但分布着很多巨型湖泊，除了世界第一大湖里海，咸海原来是世界第四大湖，面积达6.8万平方公里。而现在的咸海已经萎缩得只有几千平方公里，只剩下几个小碎片在苟延残喘，其它大部分地区已经干涸了，变成了荒漠地形特有的土黄色和灰白色，真是惨不忍睹。作为曾经的“西海”，短短几十年间，咸海到底经历了什么？咸海的未来还有出路吗？

干涸的咸海

01西海史话

我国古代一直有“五湖四海”的说法。东海是指现在的东海和黄海，辽宋时期也指现在的日本海；南海指现在的南海，唐朝以前也指东海，南海观音道场就在今天舟山群岛的普陀山；北海指现在的渤海、贝加尔湖、鄂霍次克海和北冰洋；而西海指的是咸海、里海、波斯湾和地中海等。

在所有的海中，大家最陌生的就是号称“西海”的咸海。它其实不是海，只是以前它的面积十分惊人，曾经达到6.8万平方公里，看着就像无边无际的大海一样，又是一个海迹湖，所以人们用“海”来称呼它。

在我国唐朝的鼎盛时期，咸海属于大唐帝国的最西境，隶属于大唐的安西都护府。630年，东突厥被唐朝灭亡。640年，唐太宗派遣侯君集平定高昌，随后在交河城设安西都护府，专门用以针对西突厥。

唐高宗时期，大唐大规模对西域用兵。公元657年11月，名将苏定方在碎叶水击败西突厥可汗阿史那贺鲁，从而平定了西突厥。安西都护府辖区扩大到如今阿尔泰山以西直抵咸海，辖境包括葱岭的东西各部直至阿姆河两岸的广大地区。

随着其它西突厥部落的归附，安西都护府的范围不断扩大。在此时，安西大都护府的管辖地包括安西四镇、濛池、昆陵都护府（西突厥故地）、昭武九姓、吐火罗乃至波斯都督府，大体相当于如今新疆与中亚五国、阿富汗的总和。

这是中国古代历史上首次、也是唯一一次把西方边境线推进到咸海一带，其后的大一统王朝都没有做到这一点。元朝时的版图不包括西域，那时的咸海属于金帐汗国管辖。明朝不用多说，清朝的最西边也仅仅到了巴尔喀什湖一带。

02归属俄国

近代以后，随着俄罗斯帝国的强大，为了打通朝向印度洋的窗户，经过历代沙皇的持续接力，包括咸海在内的整个中亚地区被纳入俄罗斯帝国的版图。

俄国侵略中亚的第一步, 是吞并中亚北部的哈萨克草原, 这一步已于十九世纪二十年代完成。第二步, 便是吞并中亚南部地区。俄国采用建立一系列的碉堡线稳扎稳打的方法，逐步蚕食剩余的地区。首先在哈萨克草原西北建立奥伦堡碉堡线，其次在哈萨克草原东北建立西伯利亚碉堡线，然后是通过中国的外西北建立了新西伯利亚碉堡线。这几条碉堡线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绞索，随时都可以把南方那些绿洲汗国囊括进去。

为了从西面打通入侵中亚的道路，1839年, 沙俄对中亚南部的希瓦汗国发动了一次军事“远征”，但遭到失败。

1844年, 俄国派遣巴塔哥夫对咸海作了全部军事测量。随着咸海被俄国实际控制，俄罗斯帝国海军开始于1847年驻扎在咸海。最先部署的两艘双桅帆船，命名为“尼古拉号”和“米哈伊尔号”，前者是一艘军舰，后者为渔业提供服务。1848 年，这两艘船调查了咸海的北部。同年，一艘更大的军舰“康斯坦丁号”下水，花2年时间完成了整个咸海的调查。在此基础上绘制出比较准确的咸海全图。

1847年, 在咸海东北岸的锡尔河口修建了雷姆堡垒（今阿腊尔斯克）, 成为以后沙俄入侵中亚南部的主要基地。继之又建立了咸海通锡尔河的航运。1848年，又在锡尔河口修建了卡机林斯克要塞, 从此，沿锡尔河筑起了一连串新的侵略堡垒, 称“锡尔河碉堡线”。

1853年，数万俄军攻占了锡尔河上的浩罕要塞阿克·美切特，浩罕被迫求和。

克里米亚战争后，俄国调整扩张方向，把矛头转向了东方。俄国一方面觊觎中亚这一广阔的原材产地和商品销售市场，另一方面，俄国无限地“ 需要布哈拉的棉花”。在这一背景下，俄国对中亚的扩张和对中国西北地区的侵略变本加厉。塔什干和撒马尔罕等中亚名城相继陷落，浩罕和布哈拉被征服。俄国成立土耳其斯坦总督区，下辖锡尔河省和“七河省”（我国的外西北地区）。

俄国吞并布哈拉之后, 它的边界线就向南扩张到了阿姆河，下一步的侵略目标是希瓦汗国。为了应对侵略，希瓦汗国全国积极备战，限制谷物出口有计划地转移牧场，填塞辟为作战区的水井，不让敌人利用，截断阿姆河支流，使俄军船只无法上驶、在咸海乌尔格角附近 的江·卡拉和卡拉·塔马克林川地带修建堡垒。

1873年春，俄军对希瓦发动进攻。俄国做了精心准备，一共出动了14000人和62门大炮的庞大侵略队 伍，由考夫曼任总指挥，兵分四路向希瓦进军。6月9日，希瓦陷落。希瓦不得不签订城下之盟，全部土地并入俄罗斯，赔款220万卢布，俄国在此设立阿姆河省。随后，俄国趁势又兼并了土库曼，从而完成了对整个中亚地区的征服。

俄国兼并中亚后，开始按照自己的意愿对中亚的产业结构进行重新调整。俄国在中亚残酷地实行殖民地单一经济制，强迫中亚人民种植俄国棉织业所需要的棉花，中亚植棉区从1886年的13200公顷扩大到1914年597200公顷。到了20世纪初期，中亚的棉花产量占全俄棉花产量的80%。过去粮食自足的中亚，后来则依赖从俄国进口 粮食。

03白金计划

时间很快进入二十世纪，中亚各国也进入苏联时代，几百万年来一直波澜不惊的咸海又将面临怎样的命运呢？

1918年，刚成立的苏维埃政府设想将咸海南部的阿姆河和北部的锡尔河改道，以灌溉水稻、瓜类、谷子和棉花。这是前苏联的“棉花计划”，或者叫“白金计划”的一部分。当时计划的制定者希望棉花能成为新兴的苏维埃国家重要的出口产品。

1925年，为发展中亚经济，修建卡拉库姆调水工程动议又被提出来，但鉴于工程过于庞大而被搁置。在苏联“第一个五年计划”期间，对咸海流域老灌溉系统进行了恢复和改造工程，修建水利枢纽，改善了撒马尔罕、费尔干纳河谷等的引水条件。

二战胜利以后，苏联成长为坐二观一的世界超级大国，与美国在全球所有领域进行对抗。为了压垮对手，当时的苏联变成了“基建狂魔”。它在世界上很多国家建立大型海军基地；改扩建一系列核基地和航天基地；在东欧修建大运河和一系列水库，让伏尔加河连通五海；在远东修建贝阿铁路；计划着在白令海峡修建一个北冰洋大坝，融化北冰洋的冰川；甚至不顾一切地想给地球“打孔”，挖穿地球……

在这样的背景下，苏联高层也梦想着在农业领域压倒美国，昔日的“白金计划”也被提上了日程。经大批专家实地考察、调研、论证，卡拉库姆调水工程于1954年正式开工。工程目标是将阿姆河和锡尔河天然水道改道，引入土库曼斯坦东部和乌兹别克斯坦中部，以扩大水浇地面积。

苏联在乌兹别克地区建立了阿姆布哈尔引水渠，在土库曼斯坦则建立了著名的卡拉库姆运河（沟通了阿姆河与里海），从南北两个方向将阿姆河的水流灌溉到沙漠之中。卡拉库姆运河总长达1400公里，运河可灌溉350万公顷的荒漠草场和100万公顷的新垦农区，改善700万公顷草场的供水条件。

在北方的锡尔河流域，苏联也使用同样的办法建立各种引水渠与水库改造沙漠地区，从而达成了“沙漠改造”的目的。在上世纪50-70年代的数十年之间，苏联完成了堪称奇迹的沙漠变耕地计划，也为前苏联带来了巨大的农业资源与收益。

运河于1960年代建成后，成千上万的移民来到阿姆河、锡尔河及新运河流域，人口从上个世纪二十年代前的700万人猛增到八十年代的3600多万人。丰富的人力加速了该地区的大开发，几十年间共开垦和灌溉了660万公顷的水田和棉田，使该流域成为新的粮棉生产基地。

该地区棉花丰收，水稻高产，农业出现连年大跃进局面，农作物年产量比调水工程兴建之前提高4倍。至1980年，前苏联棉花年产量达996万吨，占世界总产量的 20%，其中 95%产于该地区。当时，全苏联40%的稻谷，25%的蔬菜、瓜果，32%的葡萄也产于该地区。苏联通过对大自然的改造，获得了难以想象的巨大收获，这真是一个世界奇迹。

04厄运到来

正当苏联欢呼“人定胜天”、“人有多大胆、地有多高产”、中亚棉海和粮仓再一次创造新纪录的同时，来自大自然无情的报复开始了。

由于咸海是一个内陆湖泊，水源主要来自锡尔河和阿姆河，现在由于上中游建设了一系列的大型水利设施，致使水源被沿途大量截留，使得绝大部分的河水不能流入咸海，直接导致了咸海水位快速下降和水域面积的快速萎缩。当1987年水浇地发展到730万公顷时，阿姆河和锡尔河已基本不能再为咸海输水，咸海水面下降15米，水域面积从6.6万平方公里缩小到3.7万平方公里，海岸线后退150公里。咸海水面只剩下25200平方公里。这时，随着湖中心岛屿面积的不断扩大，咸海北面的半岛与对岸陆地相接，庞大的咸海被分割为南北两个咸海。

哈萨克斯坦为拯救咸海做了最后的努力，他们在南北咸海间修建了一座大坝以保护北咸海，但大坝的建立也相当于判了南部咸海的死刑。从锡尔河流进沙漠盆地的水流只汇入了北部咸海。

2003年，南部咸海中部成陆，南咸海又被分割为东咸海与西咸海。6年之后，东咸海干涸消亡，只剩下不足原来面积十分之一的北咸海与西咸海继续在沙漠之间苟延残喘。2020年，北咸海的面积有3500平方公里，和我国的鄱阳湖面积差不多大，全球排名已经从原来的第4名下降到了第47名，已经从巨型湖泊的行列中被彻底排除了。

更严重的是，来自西伯利亚的强风，曾经被咸海的碧波所缓冲，现在随着咸海的大面积干涸，湖底盐碱裸露，狂风可以自由地穿越海床，带走大量的尘埃，这也进一步加剧了咸海地区生态环境不断恶化的形势。

在风力作用下，大量盐碱撒向周围地区，使咸海周围地区的沙质平原逐渐沙漠化，形成恐怖的“白风暴”（含盐的风暴）和盐沙暴。这种情况每年都要发生几十起，严重污染了河中地区肥沃的良田，使得农田盐碱化，导致60%的新垦区遭受到了灭顶之灾，苏联几十年来的努力化为乌有。

因为这里的土壤和河水都受到了严重污染，人们的健康也受到了极大的威胁。据调查，这里诸如贫血、慢性气管炎、肾病和肝病，特别是癌症发生率增加3000%，关节炎增加6000%，婴儿死亡率是世界上最高的地方之一。

废弃的渔船

05路在何方

曾几何时，咸海美丽富饶的让人惊叹！那辽阔的海面横无际涯，一眼望去，海面上水天一色、渔船点点，岸边候鸟云集、水草丰美。由于盐分合适、水质良好，昔日咸海的渔业资源十分丰富，湖中盛产鲤鱼、咸海鲷、暗斑梭鲈、比目鱼、咸海赤梢鱼、黑鲫等鱼类。在1960年前，这里的商业捕鱼量每年超过43000吨，占全苏联捕捞总量的六分之一，是苏联的渔业生产基地。

而现在的咸海绝大部分已经干涸见底，残存的水体盐度严重超标，水生生物已经绝迹。咸海可能永远也回不到过去了，现在的人们只能通过图片和遥远的回忆再现它曾经的富丽。那么，人们不禁要问，面对咸海的生态灾难，人们就毫无办法吗？

在苏联时代，也曾经考虑过把西伯利亚丰富的淡水资源调到咸海，但一盘算，需要修建长达几千公里的运河，苏联当局觉得工程太过浩大，最终不了了之。

卡拉库姆运河

苏联解体后，咸海流域各国由于各自为政，都希望在水资源分配上占据先机，因此对水资源的争夺陷于白热化。为了修复咸海，中亚五国总统联合成立了“解决咸海盆地问题委员会”，希望通过获取世界银行及其他国际捐款来解决咸海问题。但由于各国矛盾重重，人们只是在高谈阔论，并没看到具体行动产生的迹象，咸海的形势仍在继续恶化。从目前情况看，要想完全修复咸海的生态系统，中亚各国在资金、跨国界水资源的分配、不断增加的人口的用水需求、政治等方面都面临着重重困难。

从长远来看，中亚各国建立咸海流域统一的水资源监测与管理信息平台，彻底改革中亚落后的灌溉模式，采用高效节水( 精准灌溉) 模式，促使无谓消耗在大水漫灌、渠道渗漏和大田蒸发上的农业用水重新“聚集”起来，让其归流咸海，才是遏制咸海萎缩的务实途径。

哈萨克族

06结束语

昔日浩瀚的“西海”走到今天，确实令人唏嘘不已，人们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在人们的视线里永远消失吗？可喜的是，东方大国在荒漠化治理方面拥有丰富的经验，可以解决中亚各国的燃眉之急。目前，中国已经在乌兹别克斯坦建立了3个野外台站和一个农业试验示范区，并取得了一定的治理成果。

2020年9月24日，在素有“白金之国”的乌兹别克斯坦锡尔河州的一个农场里，54岁的棉花种植能手阿卜杜拉·贝克马托夫，再也无法掩藏内心的喜悦之情，对着身边的中方技术专家杨开文竖起了大拇指：“你们辛苦了，明年我家的棉花地全部上中国滴灌技术！”

乌兹别克族

看到膜下滴灌高效种植技术在这里的成功，乌兹别克斯坦按照计划，以后每年在20万公顷土地上引进现代节水技术。我们有理由相信，这种技术也会向中亚其他国家推广，从而从根本上解决中亚的缺水问题。现在我们可以想象到，在不远的将来，在东方大国的助力下，昔日的“西海”咸海，必将会再现碧波万顷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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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凭阑听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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